不務正業談了燒燙傷、疫苗、和醫學史,完全把自己的專業(有這種東西?)放在那邊納涼。行醫這些年以來,發現一些很有趣(或者該說哭笑不得)的事情,如果是當笑話看,那真的很有意思;如果是自己經手的病人,還真的笑不出來。更何況我從事的這一科,在健保實施之後,已經三番兩次的被當健保蠹蟲,號稱啃蝕了健保的根基。某人還說:「1人洗腎,29個人不夠錢看病」,我們這次就來談談『洗腎』!

 

當醫師這樣多年,最難跟病人和家屬啟齒的事情裡面,其中有一件事就是:「你必須洗腎了!」百分之九十的病人都會說:「我不要洗,別人都說洗腎之後都要一直洗。」家屬會說:「先看看好了,又沒有很嚴重,為什麼要洗腎?」洗腎就是這樣顧人怨的存在,更別說某些醫神教把洗腎(洗腎會把腎洗壞掉)批評得一文不值了。

 

洗腎並不單指我們常見的『血液透析』,它其實是一群醫療措施的代稱,真正的原文是腎臟替代療法(Renal Replacement therapy)。從原文「腎臟替代療法」望文生義,我們可以知道其實這是代替腎臟功能的治療。當腎臟因某些原因失去功能的時候,暫時或者是半永久的替代腎臟,幫助維持身體平衡,這就是「洗腎」(這個詞濫透了)。既然說到要代替腎臟的功能,當然我們就必須先去了解腎臟有甚麼功能。這部分在生理學也好、病理學也好、甚至在藥理學篇幅都大到讓人失去興趣(我絕望啦!)。說真的,原理是真的很難懂又複雜又恐怖;不過在下沒打算說那些無聊的機轉,我們就實際的功能來談就好。

 

腎臟的功能非常的多(別以為只有小便的功能),先來談最重要也是最可以看到的功能,維持身體體液的平衡。簡單來說,身體為了維持體內環境的平衡和穩定,攝取的水分或者是醣類代謝後產生的水,多餘的水分必須排出體外。於是血液在經過腎臟的時候,腎臟會將體內多餘的水分濾出,變成小便排出。可能有人會說,我喝很多水小便也沒有增加多少呀!那是因為排出水分不只一個器官,皮膚(流汗)、肺臟(呼吸的水蒸氣)都會幫忙排出水分。也有人說,我都沒喝水但是還是有小便;那是因為雖然沒喝水,但是食物裡都有水分,而且正常腎臟有最低的血流量和濾水量(大約每天500ml)。

 

裡面最重要的部分是,為什麼腎臟可以濾出「多餘的」水分?這真的是大哉問,這個只能簡單回答。想像一下,人體的血管裡本來的血液量是固定的,如果有多餘的水分進到血管裡面,腎臟的血管會被撐開一點,通過腎臟的血液量變多,濾出的水分就會變多,這也是腎臟維持血壓恆定的重要機制。正常狀況下血壓上升,腎臟血管會被撐大,多餘的水分排出血壓下降。可是高血壓太久都沒有好好控制的話,腎臟血管的彈性被破壞(就是被撐鬆啦!),這個機制就被破壞了。

 

被火紋身的女孩中,在下有提到腎臟是「汙水處理廠」;除了多餘的水分以外,還有一大堆代謝廢物和毒素必須經由腎臟處理。如果有讀者做過健康檢查,應該有印象其中有兩個指數一般來說都用來代指腎功能,那就是血中的尿素氮(BUN)和肌酐酸(Creatinine),這些都是所謂的代謝廢物。一般來說血液中BUNCr越高代表腎臟排謝廢物的能力越差,不過千萬不要天真到認為腎臟要處理的廢物就只有這兩種,這只是個比較容易檢查的代謝廢物。腎臟要處理的代謝廢物主要分成三大類:小分子、中分子、和大分子;小分子的代表就是BUNCr,大分子的代表是β2-microglobulin。除了代謝廢物,還有腎臟還要處理一些物質,對身體的平衡非常重要,那就是電解質以及酸鹼的平衡。人體在代謝蛋白質或者是醣類的時候,會產生大量的酸,必須由腎臟分泌出去來維持身體的恆定。

 

看到這裡有沒有一點頭暈?如果你認為腎臟只有這些功能,那你就大錯特錯啦!腎臟的功能遠不只如此;好比說上面有提到腎臟有維持體液恆定的功能。為了維持體液恆定和血壓的功能,所以腎臟會分泌賀爾蒙(腎素),並且對很多升壓賀爾蒙和藥物都會起反應進而影響心血管系統。腎臟還會分泌一個重要的激素,那就是紅血球生成素(Erythropoietin 縮寫:EPO)。大部分的洗腎患者由於腎臟萎縮,EPO的分泌大量減少,都會有等級輕重不一的貧血。一開始純化EPO非常困難,在1980年代遺傳工程發展以後,成功的利用基因轉殖合成大量的EPO,至此揭開了貧血治療新頁。腎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功能,那就是維持體內鈣磷的平衡。正常狀況下,當鈣不足的時候,體內的賀爾蒙系統會啟動,分泌副甲狀腺素促使腎臟將鈣離子和磷離子再吸收回體內,並且增加活性維他命D3的製造(沒錯,腎臟也合成活性Vit D3)。

 

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,只介紹了大致的腎功能(真正的腎功能才不是這樣一點點,我扣掉了電解質一大篇)。讀者應該可以知道,人體的奧秘並非想像的那樣簡單,也因為腎臟有這樣多的功能,洗腎(這裡指的是常見的血液透析)並不能替代全部的腎臟功能,充其量只能替代排除水分、電解質、部分的代謝廢物以及酸鹼的功能而已,這就是為何血液透析中長期併發症並不少的原因。下一篇要談的是:為何要洗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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